第70章 听乐来救兵(/)
白鹿歌震惊万分地扭过头去。只见霍麓展手持一枚鹅蛋大小的木埙吹奏着。修长十指上下起伏,琥珀瞳里尽是平静淡然。好似眼下不过就是寻常吹乐作乐的闲暇时光似的。
但他如此淡然的样子,却偏生是叫白鹿歌看愣了神。
不为别的,只因这木埙是当年随北昌出巡时,白鹿歌亲手做了送给霍麓展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没告诉霍麓展这其实是个做失败了的东西。送给他也只是为了让他在吹奏时走音被人笑话罢了。
本以为出了霍芸畅的事之后,霍麓展早该把这东西扔掉了。却不想今日他竟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把它摸出来!
白鹿歌还在愣神间,霍麓展的神色却陡然犀利起来。
笛声被埙声干扰,显然是叫吹笛的人措手不及。笛声停了片刻,又再度响起。这一次更为尖锐凄厉,每一个乐音都充满了侵略性。且吹笛的人似乎正在靠近,笛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虫潮又开始躁动,几只蜈蚣扑了上来,白鹿歌立马抬脚将它们踩死。同时将火把扔到虫堆里,这次这些毒虫没能避开。只听得劈里啪啦的一阵响,火焰瞬间吞噬了大片虫子,焦臭味迅速弥漫开来。
隧道那头的吹笛人似是有些恼怒了。笛音一转,虫群又猛地分裂开,将被火焰点着的那一部分分离了出来。
但虫群正要再度袭来时,霍麓展又吹着木埙骤然转了调子。虫群再度止步,片刻后就像一大群热锅上的蚂蚁,扭作一团层层叠叠毫无章法。
笛声和埙声你来我往地相互抗衡。若用书上的话来形容,简直就像是两个手中无剑的绝顶高手,正在用心剑厮杀搏斗。而眼前的虫群时近时退,时分时聚,可见这番搏斗何等胶着。
正当此时,又是一阵笛声蓦然响起!
白鹿歌心道这下完了,对方来了帮手,只凭霍麓展一人恐怕无法招架了。她此刻捶胸顿足,无比痛恨自己为何只会舞刀弄枪,怎么就不肯学学吹埙弹琴这种风雅之事呢?这下可好,只能干瞪眼帮不上忙。
但局面并未如白鹿歌所想变得不可收拾,反而是那新起的笛声与埙声相辅相助,将施蛊者的笛声压了下去。
而密密麻麻的虫群也随之四散崩溃,任是施蛊者再怎么吹笛操纵,都没办法扭转局面。眼瞧虫群散去,唯独留下几只格外坚持的毒虫还在原地徘徊,白鹿歌索性上前一脚一个将它们踩扁了。
至此,施蛊者的笛声终于不甘地停了。一道隐约的人影闪过,此人显然已经遁去。
白鹿歌抬脚想追,但霍麓展却将她拦住。
“不必追了。若此人再施蛊召虫,仅凭我未必能赢,慎重为好。”
白鹿歌一把拉住霍麓展的手,无比崇拜地望着他:“展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我都不知你竟然还会蛊术!”
“我不会。”
“你不会?你不会那你怎么能操纵这些毒虫的?”
未待霍麓展回答,一阵谨慎的脚步声又从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传来。两人收了话头,警惕地摆出戒备的姿态。
“何人?”
“三小姐,霍公子,是你们么?”
白鹿歌大惊:“言之?”
“是我!”
白鹿歌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前去。木含珠也挥开黑烟,欣喜若狂地和白鹿歌抱在一起。她手里还拿着虫笛,可见适才正是她吹笛相助,才将那蛊师击退了。
“太好了芷鸢姐姐,果真是你们!我听到埙声和虫笛声相抗,便知一定是你们也来了这里。这段时日你们可还好么?”
白鹿歌大气地拍了拍胸脯:“好得很呢,我跟你说啊,霍三可厉害了。刚才若不是他吹埙,我们就死定了!”
“霍公子竟会召蛊笛?这可是最为高深的蛊术之一了。不过阿柳哥哥也很厉害的,一路上多亏了他听觉灵敏,我们每次都轻松避开了机关。否则可走不到这儿呢。”
木含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是在比较什么。白鹿歌笑了笑道:“言之当然厉害了,不过还是霍三更厉害些,连蛊术都会!”
霍麓展道:“我不会蛊术。只是听见笛声如此,便试着将其音韵反过来吹奏了一遍,碰巧奏效罢了。”
白鹿歌惊道:“那,那刚才笛声忽然变调,你又怎么应对的?”
“记下音律,转调反吹而已。”
“而已?所以你是一边逃命,一边记下笛音音律,把它反着吹出来。然后又在一边反着吹的同时,记下了新的笛音音律,再反着吹出来?”
“是。”
白鹿歌指了指霍麓展手里的埙:“这埙,是个坏的!是个没做好的东西。”
“我知道。”无错xsne
霍麓展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好似谈论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但却足以叫另外三人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虽然白鹿歌知道霍麓展不是一般的聪明。但今日所见,他的脑子已然不能用常人的范畴来衡量了。此时此刻白鹿歌只懊悔惭愧自己当年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破烂埙。
“这东西,你知道是坏的还带在身上?你,莫非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霍麓展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白鹿歌没由来地觉得耳根子腾地发烫起来,既是羞愧又是欣喜,心里像是有人撑篙划船却一直在原地打转一样尴尬不已。
她赶紧别过脸拍了拍木含珠的肩膀:“你瞧,我就说展哥哥厉害吧?”
映着橘红的火光,木含珠只觉白鹿歌的耳朵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不过看破不说破,她只是笑了笑。
霍麓展又道:“你们怎会来此?又怎知道我们也在?”
柳言之将一封书信递给霍麓展。
“约摸六七日前,有人找到我们说你们来了元江。给了我们这封信。”
白鹿歌凑了上去跟霍麓展一同细看这封信件。一眼看去,这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好似鸡扒狗啃,丑得简直是令人发指。内容大抵就是说,霍麓展和白芷鸢来了此处,并且身处险境。而此处的人,正是灭门木家的人掌管。
虽然内容差不多都是真的,但是这字实在丑得像是在开玩笑。
“这字这么丑,你们也信?”
木含珠道:“为何不信?此人除了给我们信,还跟我们详细描述了你们的模样。还认得阿柳哥哥!我们见他说得不像是假话,所以就来了。”
“认得言之?那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木含珠道:“那人来的时候是晚上,他还蒙着面。我只见是个……是个体型高大,比霍公子壮硕一些的男子。年纪应该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啊对了,他的右手没有拇指!”
一听右手没有拇指,白鹿歌惊愕得浑身一震。
“你没有看错?言之,那人说话了吗,你可认出他的声音?”
柳言之道:“他并未说话,只是跟含珠比划过手势。”
白鹿歌闻言只觉失望透顶。若那四指人真是大哥的话,只要他一开口,柳言之一定能认出来。只是不知大哥是真的失了声,还是不肯暴露身份。
六七日前,白鹿歌和霍麓展刚被纱面人袭击,在田府休养。这个四指人竟然就已料到他们必定会进入千杀阁。可见当时在伶人阁,他定是早有准备将他们引到此处。既然右手没了拇指,这字会这么丑倒也情有可原了。
霍麓展看了看她的神情,淡淡道:“此人我们也见过,正是他引我们来到此处。”
“啊?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恶人?”
“当然是好人了!引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帮我们继续调查。”白鹿歌笃定道。
“话虽如此,此处危机四伏如同迷宫,咳咳……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如何才能出去。”
柳言之说着,便是捂着嘴费劲地连连咳嗽。木含珠心疼万分地替他抚背顺气,面上都是自责。
“怪我没事先准备好药。阿柳哥哥,你若是喉咙太痛就别说话了。”
柳言之好不容易止了咳,但一脸涨红看得白鹿歌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儿。
“你双目已经失明,喉咙又有旧伤。还到处乱跑个什么?好好呆在霖晋休养不好么,白家的事我和霍公子自会调查处理的。”
柳言之费劲道:“我跟随鹿将军数年,她于我如恩师,如再生父母。白家有难时我已没能挽回,如今怎能置身事外。何况木家主和木夫人的仇,也不得不报。”
“唉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白鹿歌无奈四顾。“只是我们也不清楚这地方怎么出去。适才那个蛊师显然已知道我们闯入了,接下来可要万分小心才行。”
“此处是千渡寺地下。”
三人齐刷刷回过头来盯着霍麓展。
“你怎么知道?”
霍麓展示意几人细听头顶的闷响。
“我与芷鸢进入隧道大约已有三四个时辰。按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未时。寺庙的武僧每日练武,此声便是他们顿足练武的声音。若我推测不错,在外渗水的那条隧道继续走下去,便是伶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