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巧舌如簧(/)
“君上,臣女这不叫嚣张,这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您瞧今日是泽定君的满月宴吧,这是喜事呀。应当普天同庆。可是像我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没法参与这样的喜事。想来吃点好吃的,道一声喜还被说是有罪,闹得人心惶惶,多不好啊。”
白鹿歌平日里本就话多,时常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时只怕自己小命不保,更是把胡说八道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君主面前最不缺的就是阿谀奉承的言辞。诸多生硬刻板的话听多了,早已麻木。此时听到白鹿歌这一番话,只叫瀚王觉得有趣。
“白爱卿啊,你这个女儿可真是伶牙俐齿啊。胆子还不小!”
“小女素来随性,是臣有失管教。”
瀚王笑着摆了摆手:“诶,寡人就喜欢这种坦率的性子。这宫中,这世道,敢于说真话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
白景闫勉然一笑,悬着的心略微松了些许。
原本不欲插嘴的安王后见瀚王面色有所松懈,一双冷漠的美眸闪过几丝不悦。
“镇岚侯素来是最重教养的人,可是白二小姐言行举止却无丝毫礼数,还公然带头搅扰宫宴。莫非镇岚侯真要维护一介罪臣之女,伤及自身名声吗?”
一听“罪臣之女”四个字,白鹿歌心里便是一紧。她猛地攥紧了五指,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但见白景闫面色微动,以眼神警告她闭嘴,她也只能把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白景闫彬彬有礼地对王后行了一礼:“娘娘言之有理,但鹿歌是我白家子弟。如今,她只是臣下膝下的嫡出女儿。”
这番话引得安王后轻声冷笑,更是叫席间众人低声议论纷纷。白景闫当着瀚王的面就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可以说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勇气。毕竟当年下令将宋赴一家发配边疆的,就是瀚王。
见父亲这样维护自己,白鹿歌心里止不住的感动喷薄而出。
“既便如此,难道就因为他们年少无知,就要轻纵么?”安王后不依不饶。
白景闫正要再开口,霍麓展却忽然抬头道:“错既是错,不知王后欲如何惩治我等?”
太子北昌抢话道:“擅闯宫宴,藐视宫规。不处死也该行髀刑!”
所谓髀刑,是大瀚十大酷刑其中之一。以利刃割下受刑者腿部和臀部的肉,如此一来,既便不流血而死,两条腿也是废了。
“既如此,我等甘愿领罚。”霍麓展抬眼看了看坐在席间的泽定生母木夫人,刻意道:“只是可惜今日泽定君满月,本当喜日却要徒添血光了。”
白鹿歌三人听了霍麓展的话,本来快要放回肚子里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但扭头看去,却见他神色淡然毫不慌张。
这番闹剧,众人都顾着判定他们是否该被惩治。唯独霍麓展思索再三冷静下来,想到了木夫人这个从未开口的女人。
他会说出那番话并非没有理由。因为当今瀚王已年过四十,膝下子嗣却十分稀薄。除了安王后生下的太子北昌以外,这泽定就是唯一的王子了。单凭这一点,木氏在宫中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
而罕元人擅蛊术,迷信吉凶之说,故而对这种吉日撞凶的事十分避讳。
果不其然,听了霍麓展那一番话,木夫人总算是坐不住了。
“君上。依臣妾看,今日这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这些孩子总归是年少无知,又哪有什么错呢?既便要罚,也还请轻惩吧。”
众人说再多,都比不上木氏这一开口。如此一来,瀚王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下来。
“也罢,既然爱妃开口,寡人自然也不想在这大喜之日闹出什么不愉快。不过经此一事,你们这几个小滑头可当收敛些了,再有下次,寡人绝不轻饶。”
几人喜出望外,叩首高呼:“多谢君上!”
瀚王大手一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席间你们大可大快朵颐,席散后自己回学士院罚跪,赏杖责三十!”
几人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欲哭无泪的哀嚎。安王后面目冷漠,狠狠斜了木夫人一眼,未再开口。
席间的气氛此时总算是放松下来。几人各自入座,此时自是规规矩矩不敢造次。只是免不了被父母好一顿斥骂,但好在今夜有惊无险。
白鹿歌如愿以偿地往嘴里不断塞进各种美味佳肴,两眼还没忘了打量坐在王室上座的众人。此时她才注意到,坐在右边最末位的还有一个瞧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
他适才一言不发,现在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旁边自斟自酌。虽着一身华贵衣衫,面目温和清秀越看越耐看,却硬是像个局外人一般。
“爹,坐在那儿的是谁啊?不是说君上只有太子和泽定君两个儿子吗?”
白景闫顺着白鹿歌的目光看去,说道:“那是君上最年幼的弟弟奕峦君。虽只比太子年长两三岁,但却是王叔的辈分。”爱书屋ishusexs
白鹿歌了然地“哦”了一声。心下却想他就这么孤零零坐在那儿,都无人注意到他,想来恐怕是先君哪个不受宠的妃子生的。看他那样,恐怕在王室中也没什么地位。
席散时已近子时了,各方朝臣纷纷告退驾了马车离宫回家。白谛皈送父母上了马车,才带着四人出了源乐宫正殿。
一出了殿门,白鹿歌便觉如释重负。
“今夜当真是有惊无险。诶大哥,你说咱们跟那安家无怨无仇,那安王后和安九鸣怎么偏揪着咱们不放啊?”
白谛皈淡淡一笑:“你还小,这些事你不用懂。”
白鹿歌此时正是十三四岁,无忧无虑的大好年纪,自然不懂这些朝堂势力纠葛的事情。安氏显赫多年,但如今瀚王频频削减安氏的权柄,重用白家,霍家和秦家等新崛起的家族势力。
如此自然是叫木家有所警觉,同时也对这几个家族恨得牙痒痒。而现在瀚王又老来得子有了泽定,太子的王位继承骤然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安氏自然担心木夫人会暗中拉拢这几个家族,跟太子搏个高低。
有这么几层利害关系挂着,木家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煞几个家族的威风。只恨不得是逮着点芝麻小错,就把这些对手给一锅端了。
原本白鹿歌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白谛皈却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今日你们闯了这样的大祸,君上只让你们罚跪杖责已经是万幸。幸而霍三公子机敏,激了木夫人开口求情,否则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白鹿歌不服道:“今日分明我也有功劳的吧?”
“四人之中就数你最无礼数,你还不知悔过?”
白鹿歌扁了扁嘴,一副委屈的模样。见她如此,白谛皈又忍不住无奈一笑,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和白朔邪的脑袋。
“下不为例。”
“知道啦!”
几人下了台阶,转眼却见一架鹤羽香辇已停在了一侧。裳梵立在台阶下,一袭荷叶罗裙飘飘若仙。衬着皎洁月色,更显她精致的面容如芙蓉出水,叫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视线。
白谛皈双眸微亮:“公主夜安,这么晚了还不回承德宫?”
“本是要回了,但听说将军前几日练兵伤了膝盖。今日又随席护卫十分辛苦,所以备了些药膏想要拿给将军……”
裳梵低着头,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递到白谛皈手中。还未打开,里面淡淡的药物涩香味就已飘了出来。
白鹿歌故意插话道:“大哥什么时候伤了膝盖?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公主却这么清楚。啊呀,可见公主对大哥多关心啊!”
裳梵闻言,本就略带绯红的面颊此时更是红得像熟透的桃子。白谛皈嗔怪地横了白鹿歌一眼,随即对裳梵行了一礼。
“多谢公主。夜已深了,我送公主回宫吧。”
裳梵欣喜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辇。白谛皈遂叮嘱了白鹿歌几人两句,便与裳梵出了源乐宫门去。两人一言一语虽相敬如宾,但眉眼间的情愫却十分深切。
“到底是鉴翊将军啊,连裳梵公主都这般倾心。”秦旃羡慕道。
白鹿歌骄傲道:“那当然了!我大哥这样优秀的人,天下女子都当为之倾倒。唯有最好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大哥!”
“哼,你可也是天下女子中的其中一个,莫非你……”
“去去去,我对我大哥那是敬爱!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白鹿歌说着,伸手一把勾住霍麓展的脖子:“诶,霍三,这下咱们四个可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了!你我之间那些小恩小怨呢,也就一笔勾销了。下次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会带上你的。”
这话本是示好,但霍麓展转头瞧见白鹿歌的脸几乎就要贴上来,当即像是被烫了一样一把将她推开。
“男女授受不亲,你既然是女子,怎能这样随意与他人勾肩搭背!”
白鹿歌被推得一阵趔趄,心里也不悦起来。
“嘿你这人,我好心好意跟你交朋友,你扭捏个什么劲啊?跟个娘们儿似的!谁稀罕跟你勾肩搭背?你这种人,活该你交不到朋友!”
说着,白鹿歌又转身故意勾住白朔邪和秦旃的脖子:“我们走,别理这小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