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姐妹久别重逢(/)
白鹿歌心口一窒,下意识后退两步。聂箐这话虽未点明,但却似贯胸之箭将她捅了个透心凉。五年前那些活生生的人,被扔进沙坑里哭喊求饶,挣扎着想要爬出来的样子浮上脑海,叫白鹿歌浑身阵阵颤抖。
“你在说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阿弥陀佛,我等凡人于此,世间诸事皆不明了。我又能知道什么?即便知道,也都是佛祖指引罢了。”
白鹿歌听得直想掐断聂箐的脖子。这些打太极的废话,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但霍麓展却并不着急,反而缓缓坐定。
“数日前聂将军过世,田夫人却未回家送殡。到底血浓于水,为何父女之间竟会变得如此寡情?”
“遁入空门之人,自当不闻俗事。”
“但田夫人多年前并非信佛之人,不知为何踏出红尘?”
聂箐浅浅一笑,转眼直视着霍麓展:“霍公子聪明绝顶,虽不直问我是否知道当年陨英大战的内情,所问内容却都一针见血。旁人兴许听不出,但佛祖在我心中,我自然也清楚你言中之意。”
霍麓展眼中掠过一丝狠厉,但并未出言。聂箐见他神色有变,心下略觉一沉。
但片刻之后,她却又还是笑出声来。
“到底是后生可畏,我自感不如。”
白鹿歌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霍麓展到底问出了什么,聂箐又在自感不如个什么东西。
聪明人说话,自然不需要说得多直白。霍麓展一问聂箐为何不给自己老爹送殡,是为试探聂箐对老爹的死到底有无触动。但她答“自当不闻俗事”,可见其心中何等冷漠。若非有怨恨在心,亲生父女何至于此?
而聂箐多少也算是世家出身,就以她嫁为人妻生儿育女而言,都可知她皈依佛门时间不长。
故而霍麓展二问则是暗探她是否是因为知道当年陨英大战的内情,心中有愧才供奉青焚枪,皈依佛门以作忏悔。
虽然聂箐当即察觉了他的意图,但她所言径直道出霍麓展发问的目的是陨英大战。反而更加坐实了霍麓展的猜想。毕竟,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听得出来他是在问陨英大战呢?
霍麓展的问题,本就是一个死胡同。答与不答,结果都是一样。
“田夫人既然知道当年内情,为何不向世人澄清?也算化解心结。”
“若是凭一人空口所言便能使世人信服,二位又为何会来我这里?冥冥之中佛祖自有指引,并非我等俗人能一语道破的。但世间恩怨皆有因果,若是作恶,也定会有报应落头,不过是早晚罢了。二位若是心中疑惑难解,不如去千渡寺叩拜敬香一番,兴许便能找到答案。”
白鹿歌咬牙切齿:“你这个……”
霍麓展抬手拦住白鹿歌,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叨扰了。”
“什么不叨扰?她分明知道当年的事,也一定能拿出当年聂家的罪证。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白鹿歌心里万分不甘,留在祠堂里不肯走。但在此时,祠堂外却忽地有人敲了敲门。
“娘亲,午饭做好了,我给您端进来。”
话音落,一个杏眼巧鼻的少女就推开门走了进来。见祠堂里还有两个陌生人,先是惊愕片刻,但又立刻谦逊有礼地对两人屈膝行礼。
白鹿歌还攥着拳头,满心怒意。心里本是盘算着痛打聂箐一顿,逼她交代。但此时见聂箐的女儿进来了,她也只得恼怒地把脸别到了一边去。
“邈邈,这是霍家的嫡公子霍麓展,白家的嫡小姐白芷鸢。不得失礼。”聂箐道。
田邈邈礼貌道:“见过霍公子,白姑娘。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也在里面……”
“无妨,我们正要告辞。”
“这样急吗?父亲已经备好了午饭,二位……”
“不必,多谢。”
霍麓展对田邈邈微微点头致意,随即拉着白鹿歌离开了。
“可恨!要不是那不识好歹的小姑娘突然闯进来,我非要叫聂箐知个好歹不可!”
“她若不想说,你再如何逼问也无用。”
“若是不说,把她痛打一顿也是值了。聂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霍麓展叹了口气,不搭话了。他轻拍抛荷,在心中细细品了品聂箐的那一番话。
那句“久候多时”说得刻意,显然是早已知道他们会来找她。若说她能未卜先知,自是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有人知道他们在追查当年陨英大战的事,并且警告了她。而她言论中屡次提到“佛祖指引”的词句,实在令人在意。笔下文学城bxx
“你想什么呢?”白鹿歌将手在霍麓展面前晃了晃。
“聂箐不是不肯说,是不敢说。”
白鹿歌更觉疑惑:“什么意思?”
“我推测,正是因她知道当年隐情,才更有可能受制于人。既便她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也必不会拿女儿的安危作赌。”
“你是说有人逼她住口?可是,会是谁呢?”
霍麓展浓眉微蹙,不说话了。白鹿歌知他这般神态,定是在脑中反复推敲猜测,筛选一切有可能的人物。就如当年一样,她静静等着霍麓展独自思考。
良久,他才又开口:“你可还记得我昨日说的,千渡寺与木家的那番恩怨?”
“这些事,有关联吗?”
“未必有直接的关联。但聂箐言语中说起去千渡寺拜佛敬香,倒像是在暗示什么。兴许千渡寺中另有玄机。且当年陨英大战牵扯颇多,凭聂赦一人不可能如此天衣无缝。其中定有人暗中相助,这暗中的势力,也许正是灭门木家的势力。”
白鹿歌惊道:“而这木家,又恰好与千渡寺有那么一番恩怨!我的天诶,难不成连佛祖都帮着聂赦?完了,我白家怕是无望平反了。”
白鹿歌自暴自弃地耸了耸肩,顺手拿了身边摊铺的一支糖葫芦塞进嘴里。铺子小贩正要发作,霍麓展便在后无奈地付了钱。
“适才与你说了非礼勿动,你又当耳旁风。”
“唉,你就别教训我了,我心里烦着呢。再说了,我拿一串糖葫芦怎么了,不是还有你在么?我身无分文是谁害的,是你啊。”
白鹿歌叹道,咬下一颗酸甜的山楂。
嚼了几口,她忽然眼光一亮:“嗯!这糖葫芦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她说着,就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凑到了霍麓展嘴边。这举动十分自然,但却让霍麓展的眉心微不可见地颤动了几分。
见他只盯着自己不开口,白鹿歌只得撇了撇嘴收回手来。
“行行行,我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嘛。”
两人绕湖走着,路边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前方不远处延伸出一条小路,通往山腰。白鹿歌抬眼望去,只见香火鼎盛的千渡寺就矗立在那山腰中。透过繁茂的绿植,隐约可以瞧见慈眉善目的四面佛手捻兰花,审视着前来叩拜的善念信女。
通往寺庙的路并不很宽,约摸也就五尺,石板凹凸不平。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香客络绎不绝往千渡寺而去。果真不愧是名扬千里的大寺。
白鹿歌从不信佛,也不信鬼。此时看着那些面带虔诚之色的人,只觉可笑。
但在此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却忽地闯入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女子,与她年岁相仿。穿着一身素白的罗裙,发髻几乎不加装点,整个人素净得就像一朵云。就连那张黛眉英鼻的脸,也与白鹿歌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虽然变化颇大,白鹿歌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不是白老四么?”
霍麓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有几分不确定。
“白若然?你可有认错?”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认错!”白鹿歌无比肯定道。
虽说是姐妹,但白鹿歌此时看到白若然,却不觉心里有多高兴。当年白若然离开白家,只因为白鹿歌拿到了攻打罕元的主帅之位,而她却只能做个副将。
白若然在白家子弟中倒也算勤勉刻苦。但这么被抢了风头自然心觉不甘,当时与白鹿歌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当然那之后,白家也没少派人四处寻找白若然。但最终都寻找无果。本以为白若然要么是死了,要么是改头换面四处流浪去了。却没想到,竟会在元江碰见她。
“她这是要去拜佛?跟上去瞧瞧。”
不待霍麓展回应,白鹿歌已先行跟了上去。
白若然并未察觉二人,但步伐轻快熟门熟路,可见是千渡寺的常客了。
习武之人,既便不佩剑持器。也总会习惯在脚踝,手腕甚至鞋底藏些暗器或是匕首以防万一。寻常人看不出来,但行家却能一目了然。可白鹿歌上下打量了白若然好几遍,却发现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白若然身姿轻盈,走到寺庙门前还亲切地与门前扫地的僧人打了个招呼。
这千渡寺檀香袅袅,佛光普照。当年老瀚王还在时,还亲自来此叩拜过,还特意留下了自己的亲笔提词。这一进寺门,便可瞧见那拓下来的先君题词刻在寺墙上。
霍麓展大致扫视了寺庙的内景一周,面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