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报应总不晚(3)(/)

    众人声声规劝,但全然无法纾解她丧子的悲愤之情。而这恸哭传入乘云的耳中,正如利刃穿胸。他仰望着眼前的一尊尊佛像,心中不住地回想此前自己的无数次祈祷和这数十年来的虔诚。

    为何?为何这报应却还是落在了七言的身上?佛祖可否真的听见了他的祈祷?平生头一回,乘云对自己坚信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你们都先出去吧,再多安慰也不如自心冷静,且让空尘发泄一下吧。”乘云道。

    众人摇头叹息,也只得一一退去。待房门关上,白若然压抑在胸中的暴怒才猛地爆发出来,她霍然起身,反手便狠狠揪住了乘云的衣襟。

    “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干的?我的儿子怎么会死!是那几个木家的人干的对么,你为什么不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看着他!”

    乘云双目凄然,双手合十本是想平息心中的诸多情绪。但白若然却已悲愤得失了理智,猛地拽过他的佛珠掷到地上。

    “念佛念佛,你就知道南无阿弥陀佛,佛祖若真有眼,便不会让我的儿子夭折!他还未满四岁,还未体会到这世间的悲欢喜乐,就这么夭折了。这佛受尽供奉,它又能做什么!”

    白若然嘶声痛哭,捡起地上的蒲团狠狠砸到佛像上。

    “若然,木已成舟,既便懊悔悲痛也已无济于事。今日之事已有人前去城中官府报案,俗世之事,便由……”

    “官府?”白若然悲笑一声:“官府那群废物能做什么?木家虽已沦落,但也曾是王室世家。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小孩子而让他们偿命的。”

    白若然狠狠道:“既便官府的人将他们抓起来,也不过是关上几日便放了。我儿岂非枉死?他们既敢杀七言,我就要他们不得好死!”

    “如此冤冤相报,木家的人又岂会轻易罢休?”

    “那便不用你管了,若他们找上门来,我也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你的。”

    言罢,白若然便一把推开乘云,兀自打开了暗门消失在佛堂中。乘云自是想要阻止她,可事到如今,他甚至已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坚信佛家清戒,还是已然默许了白若然的复仇。

    那两日,白若然独自回到伶人阁,周身杀气凛然。本是想让手下的谍者满城搜寻那几个木家子弟的踪迹,却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几人竟然还有心思到这伶人阁来寻欢作乐!

    丧子之痛叫她痛不欲生,可那几人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坐在厢房里,搂着莺莺燕燕大谈昨日实在倒霉,一个不小心杀了人,实在叫人心情不好。

    他们推杯换盏痛饮美酒。却不料这酒中早已下好了穿肠的剧毒,几人饮下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是腹痛如绞,七窍流血痛苦万分。白若然拎着大刀缓步走进厢房,当着常婉的面将几人大卸八块。

    当大刀转向常婉的脸时,她已是惊恐得浑身颤抖。

    “饶命,姑娘饶命啊。我不是木家的人,我只是被他们挟持,不得已才跟着他们的。我未曾伤过你的儿子,对不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是罕元常家的人。可会蛊术?”

    常婉连连点头:“会,会!虽不多……”

    “可会保尸体不腐的药蛊。”

    药蛊和毒蛊都是最为上乘的蛊术,寻常人别说是会与不会,就连制蛊的材料都未必听说过。可此时白若然面色凛然,也容不得常婉多想了。

    “会!我会!”

    “跟我走。”

    白若然转身踩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残肢推门出去了。门外候着的正是伶人姑姑和陪那几个木家子弟饮酒的女子。

    白若然冷冷道:“把尸体扔到湖里喂鱼。”

    “那他们的东西怎么办?若是木家的人查过来,得知他们最后是在此失踪的……”

    伶人姑姑指了指那几人的行李,面上颇为为难。

    “全都烧了。”

    “是。”

    几个姑娘上前来就要将几人的行囊佩剑等物处理掉。常婉见状,鼓着勇气开口道博士bk84ne

    “慢着!这里面有木家的蛊术绝学,我曾看到他们拿出来过。白姑娘,我可否将那书留下来?那书世间难得,里面全都是闻所未闻的绝妙蛊术,若将它留着,日后必会有大用的!”

    白若然当时对那所谓的蛊术毫不在意,见常婉如此恳求,她也不过是随意点头应允便不再过问了。但于了解蛊术的人而言,得那书便是得了人间至宝。

    常婉跟随白若然回到了千杀阁。她本也是无处可去的一片浮萍,既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迷宫里,她却也觉得欣喜万分。她一心感谢白若然让她脱离苦海,收留了她。但一心又对白若然的残忍冷酷畏惧至极。

    回到寺中时,众僧人已为七言做好了一口小小的棺材,准备将他下葬。但白若然却将尸首带回了千杀阁,让常婉将其保存了起来。故而之后下葬的,不过是一口空棺而已。

    空棺下葬时,白若然并未去参加。她日日留在照日房,抚摸七言冰冷的脸蛋,困了便去上方的禁书阁休息片刻。于她而言,只要还能看见七言的脸,他就好似从未离开一般。

    白若然时常幻想,在她轻抚儿子的脸时,七言会突然睁开眼,哈哈大笑一声道:“娘亲,你上当了吧!”

    每每想到这儿,都能让白若然凄然笑出声来。

    正是神思飘忽之际,石室的暗门却忽然被打开,乘云缓缓从上走了进来。

    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鲜红袈裟,依旧是那般淡泊红尘的面容。但以往让白若然那般痴迷的面容,如今再看却是叫她心如刀绞。

    这是乘云第一次走进千杀阁。

    “你来做什么?这儿可不是你这样清高的出家人该来的地方。”白若然语气薄凉。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生死相别固然惹人悲痛,但六道轮回有序,抛却躯壳,七言亦可再生为人。如此去想,你也不至于日夜沉溺于此。”

    白若然嗤笑一声:“大师跳出红尘,自然看淡生死。但我不过一介俗人,做不到这般落落出尘。”

    “你执念于此,又岂能让七言泉下心安?”

    “人死之后真会有轮回么?若有,七言也不能再回到我身边了。我不过是想日日看着他而已。反正是木家迟早会找上门来,我早已做好与七言泉下相聚的准备了。我只怕,我只怕我死后,没有黄泉,没有六道神佛,就是死了我也见不到他!”

    乘云长叹一声:“木家来便来,你不会见到他们的。”

    “你此言何意?”

    白若然心觉茫然,但下一刻只见乘云毫无预兆地抬手出掌!白若然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一掌狠狠击中了心口。

    乘云鲜少出手,可但凡一出,必无解招。白若然只觉胸中剧痛无比,好似被蛮牛当胸撞击一般。这一掌外力不重,但浑厚内劲却喷薄而出,震得白若然浑身颤抖,四肢百骸隐隐传来诡异而恐怖的闷响。

    一掌一瞬,待乘云再收掌时,白若然已浑身瘫软地跌跪在地。她额头冷汗津津,张口哇哇干呕,但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原本乘云出掌时,白若然以为他是要杀了自己。但一掌过后,她却觉浑身除了有些无力发痛,好像也并无什么不适。但疑惑半刻,她心中却炸开一道惊雷。

    她使出全力抬掌击向乘云。本是试探,但乘云不闪不避,那一掌拍在他胸前,只将他身子微微推动了几分,远不如白若然所想,将他震得后退数步。

    没了,全没了。她苦练二十余年的内劲心法,在乘云那一掌之下全数化为乌有。既便她还记得自幼所学的所有武学招式,可没有内劲驱使,她也不过只是个会些花拳绣腿的普通人罢了!

    白若然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中泪如雨下。

    “你……你废了我的武功?你废了我的武功,你疯了吗!你要做什么!”

    乘云并未答话,但眼底尽是化不开的决然。白若然心底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抬脚便要往密道出口跑去。但乘云抬手再劈去一掌,白若然只觉眼前一花,虽是拼了命地撑着不想晕过去,但最终身子还是不听使唤地倒了下去。

    正是在前两日,木家久不见家主归去,遂找来了元江,并且从千黛湖打捞出了已经腐烂的尸体。此事在整个元江已传得沸沸扬扬,来往香客都在议论此事。

    木家会找到这儿来是迟早的事。乘云无奈,只能选择以此保白若然安宁。这一掌不轻,加之白若然武功被废身体本就虚弱,这一掌下去没有一两日是不会醒来的了。

    乘云沉叹一声,转身回了佛堂。

    果不其然,当日傍晚寺中小僧便急匆匆前来告诉乘云,朝廷派来的人查到了七言的事,已在主佛堂等候着问话了。

    乘云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便徐徐起身,不急不缓地去了主佛堂。推门而入,只见一身如松柏,眸光寡淡但却深邃无底的男子立在堂中。他面色漠然,恹恹地望着眼前高大的佛像若有所思。

    这人,便是霍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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