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兄弟不谈情(/)
“聂氏一族作恶多端,欺世盗名。谋害忠烈毫无良知可言,如今竟然还做出这般无耻之事。聂辒,你说寡人拿什么来宽恕你们!”
聂辒已是泣不成声,跪伏在地抖似筛糠。
奕峦君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御前近侍拟诏。诏令即日查办聂家,将聂箐押送入京审问。一旦坐实罪名,全族本家成员皆斩首示众,分家成员尽数变卖为奴。其家产上缴国库,抢占的民田民宅悉数归还,军权收回君主亲自掌管。
听到这等判决,白朔邪心里只觉是痛快万分。但转眼瞧着白鹿歌,却见她竟是忽然直起身来,慷慨抱拳道
“君上,臣女恳请君上网开一面。除却那些贪污受贿应该依法惩处的人以外,让其余无罪却受连坐的人免去死罪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白朔邪恼怒地撞了撞白鹿歌的胳膊:“你疯了?大哥怎么死的,老二怎么死的你忘了?聂家踩着我们白家往上爬,你还要替他们求情?”
“我不是要求情。只是觉得生死一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他们死了,就叫赎罪了么?即便是杀了他们又如何,我六千白家军也不会活过来了。”
白鹿歌扬起眉锋:“故而臣女恳请君上,贬斥聂家全族为庶人,为我白家英烈修筑英烈陵,并且守墓十年,十年内不得踏出墓陵一步。以此宽慰我白家数千英烈的在天之灵!”
聂辒本是已绝望得犹如身处无底深渊。但白鹿歌这话,却像是一米柔光落到了他的手边。既便微弱如蓬蒿,他也是万分激动地将其紧紧握住。
“三小姐宅心仁厚,聂某感激不尽!我愿日日为鉴翊大将军扫墓敬香,为百战侯……”
“聂公子不必谢我,我们白家既是将门,往日也添了不少杀戮,我这也就只能算是略做些善事罢了。”白鹿歌宽慰道。
“芷鸢果真希望如此?”
“是!还请君上恩准,如此,也算是行善积德嘛。”
白朔邪听着这话,只觉心里是气恼郁结。但见奕峦君已经点头应允,让侍者依此拟诏了,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将话咽了下去。
殿外侍卫很快便进来将聂辒给押了下去。除却查办聂家的诏令,奕峦君还当即下诏加封白朔邪和霍麓展二人,一人掌笙央护卫兵权,一人爵晋三阶,兼任尚书部司律郎一职。而白鹿歌也跟着沾光,得了个襄秩钦使的职权。
“重查当年之事的主谋,不仅是是为白家,亦是为大瀚除去谋反之危。钦使心念此事,那寡人便将此事交付于你了。”
白鹿歌自是欣喜万分:“臣绝不负君上所托!”
常婉眼瞧奕峦君转而去跟霍明宗二人说话去了,遂轻轻拽了拽白鹿歌的衣袖,小声问道
“今日这事,这样就算完了吗?”
“算是吧。毕竟有铁证,聂家赖不掉的。剩下的事,还得慢慢查才能有结果。”白鹿歌说着,对常婉得意地眨了眨眼。“怎么样,说话算话吧。”
“算你守信。不过我真的没事了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鹿歌噗嗤一笑:“行啊,你走啊,你瞧瞧你能不能活着走出笙央城。今日这一番盘问是在明,背后的人藏在何处尚不明朗。这事不便在这种地方谈,回去私下说吧。”
常婉只得恹恹地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这一番对峙询问,到此时才总算是有了结果。待出了源乐宫时都已是傍晚了。虽然这一日又是救人又是廷议的,弄得人腰酸背痛紧张兮兮。但走出殿门,白鹿歌却觉得神清气爽,就连那屋檐上挂着的夕阳都比往日美了无数倍。
白鹿歌畅快地伸了个懒腰,转而一把搭上霍麓展的肩膀。
“不愧是你啊展哥哥,关键时刻就是靠谱。你什么时候查到聂家的人私下受贿,抢占民田的?”
霍麓展面色淡淡:“有备无患而已。你今日救人可有受伤?”
“没有,好着呢。”白鹿歌兴高采烈地转了一圈。“怎么啊,这么关心我?”
“今日失约,略感愧疚而已。”
话虽如此,白鹿歌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正欲凑上前去问问下次何时单独见面商谈,白朔邪就在身后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你适才在殿中是什么意思?你是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了?你查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聂狗血债血偿么?现在呢,行善积德?以前怎就没发现你还有这般善心呢。”
白鹿歌不耐烦地睨了弟弟一眼:“说你傻你还不信,连我这般浅显的打算你都看不懂?”肥猫吧fxs8
“什么意思?”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你总明白吧?当年二姐落罪,天下人怎么骂她的,怎么拿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她的,你没瞧见,我却是历历在目。这世上,死并非是赎罪,而是解脱。若要赎罪,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对。
聂家那些人多年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一朝沦为修墓的苦力,日日都要受监工鞭打。墓修好了,怕是也剩不了几个人还活着了。且真相大白天下后,天下百姓自然是会将满腔怒火都转至他们身上。你想想,那些咒骂,那些臭鸡蛋烂菜叶子都扔到他们脸上,他们该是什么感受?”
白鹿歌说着,低下头阴沉地笑出声来。
什么行善积德,她向来不是那样好心的人。若说因为聂家人不知聂赦做的事,便能算作无辜,那当年白家子弟那么多人,哪一个又不无辜了?
她要的是聂家身败名裂,断子绝孙,血债血偿。虽然眼下她还没有手刃任何一个聂家的人,但报仇也不必总要亲力亲为。除非哪日无聊了,就去英烈陵折腾折腾聂家人玩玩吧。一刀砍了,那多没劲。
正想着,转眼却瞧霍明宗和霍濯墨也缓步走了过来。
霍濯墨皮笑肉不笑地对霍麓展笑了笑:“三弟和白少主今日都得以晋封,实是一桩好事,恭喜啊。”
霍麓展面色淡淡,并不欲与霍濯墨搭话。反倒是霍明宗,上前来满目感慨地捏了捏霍麓展的胳膊。
“爹知道,当年不让你查陨英大战之事,还将你禁足,你一直心有不甘。当年不让你查,是因为你还太年轻,沉不住气。贸然调查只怕会惹上杀身之祸。如今你查清了此事,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事。”
霍麓展退避半步,面上尽是疏离:“父亲思虑周全,儿子心无不甘。”
霍明宗见状只得叹了口气,黯然收回了手去。
“这几年来你少以归家,如今瞧着你这身子骨倒真是愈发结实了,也真是到了能独当一面的时候。爹老了,你就别总在外待着,你我父子,不该生分了。”
“是。”
“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觅星阁那几处分阁,还是该交由你来打理。日后爹不在了,这样重要的机构,可不能有何差错。此为我大瀚的谍报命脉,你要好生经营。”
霍濯墨闻言,脸上隐隐浮起一丝扭曲来:“父亲,是孩儿哪里做得不够好么。三弟数年未曾处理阁中事务,若骤然交给他,恐怕才会生乱啊。”
“无妨,展儿天资聪颖,且早有掌管分阁的经验。你行事过于浮躁,有失稳重,还需多加磨练才行。日后还要你这个做哥哥的从旁协助,我才能放心。”
霍濯墨正要开口,霍麓展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父亲有心,但我未必能胜任。已收走的东西,不必再给我了。”
见霍麓展这般态度,霍濯墨便觉忍无可忍。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对父亲说话岂能如此不敬?适才在殿上也是如此,你连话都不跟父亲说一句,成何体统!觅星阁是我霍家的机要之处,岂容你说要与不要?”
白鹿歌不乐意了:“二公子,适才丞相说要给,你觉得不高兴。现在人家霍三说不想要,你又觉得不高兴。你这人未免太难伺候。你这当哥哥的处处挤兑弟弟,又成何体统啊?”
“白芷鸢,我霍家的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插嘴怎么了?你还瞪我,你可信我还敢插眼呢。”白鹿歌说着就真是伸出两根手指来晃了晃。
霍麓展看了白鹿歌一眼,眉心微微皱起。
只此一个眼神,白鹿歌便哼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去。这副乖顺的模样看得白朔邪眉峰轻挑,心里直骂白鹿歌实在是没出息。
“芷鸢如今病症好了,竟也是这样伶俐的姑娘。跟你二姐像,这般率直跳脱。只可惜,鹿歌本也是个好孩子……”
白鹿歌嘴角抽了抽:“霍伯伯,咱们还是别提我二姐吧。我前些年虽然脑子不清醒,但我还是知道我二姐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啊,我替她跟您道歉。”
霍明宗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天色已晚了,不如今日你们就到我们家去吃个饭吧。也算是庆贺你们加官进爵。你们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别不给我这个面子啊。”
原本白鹿歌是真的想拒绝的,但霍明宗这后半句话一说,她又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闲聊着下了长阶,正要上马车去,却见秦旃面上带笑快步走了过来。
“霍三,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