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花园试意、闺房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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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爵爷当初对妧儿有授艺之恩,后又教导轩儿,引他步入正途.今日略备薄酒,聊表我一家谢意。”林扶摇姿态摆的极低。
这大概便是‘封爵’的作用。
在隐阳王眼里,丁岁安这个十二等的五品楚男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不光彩的林扶摇来说,能有个封爵的姑爷,那她一家就能真正在天中抬起头做人了。
更别说,人家才刚刚二十岁,如今又入了兴国殿下的眼,以后前途无量。
“夫人不必如此,我以前在王妃府上听差,如今又和轩弟交好,夫人喊我岁安或者元夕就成,爵爷爵爷的,倒把咱们喊生分了。”
“呵呵,好,那我就托大些,喊你元夕了。”
林扶摇笑的和蔼,心里更是欣喜不已
他那句‘把咱们喊生分’的前缀是‘在王妃府上听差’。
但林扶摇听在耳中的却是‘和轩弟交好’。
小爵爷这是明摆着把自己放在了晚辈身份。
正说话间,厅外缓缓行来一道步履端方的纤细身影。
林扶摇转头看过来,面上笑容稍稍一僵.今早,她明明已经帮女儿挑好一身桃粉大袖衫,还特意把自己的凤头金簪也交给了姜妧。
谁知女儿竟然这般固执,偏偏穿了这身平平无奇的鹅黄襦裙,头上只簪了根朴素到寒酸的青玉簪。
林扶摇不由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愤慨。
她正欲开口,却觉衣袖被拉了一下,转头一看,姜轩一边示意她别吭声,一边朝丁岁安那边努了努嘴。
那边,丁岁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姜妧。
眼前的姜妧已渐渐褪去青稚,晚春午时阳光映在瓷白肌肤之上,熠熠生辉。
那双凤目,和某人酷似。
从她身上,丁岁安得窥十八九岁时清纯、青春版林寒酥的模样。
林扶摇的目光在女儿和丁岁安之间一转,温和笑道:“妧儿,你时常念叨,早先若非小爵爷授艺,恐怕难以顺利破境,今日恰逢小爵爷来家中做客,还不快快谢过”
“谢过.”姜妧屈膝万福见礼,却也没用母亲那‘小爵爷’的称呼,而是道:“妧儿谢过兄长当年授艺之恩。”
说罢,缓缓抬起了头,壮着胆子和丁岁安对视了几息。
她想瞧瞧,他能不能发现自己这身花了心思的穿着打扮。
“妧儿不必客气。”
可惜,丁岁安并没有特别表示。
席间,林扶摇并未继续展示过分热情毕竟丁岁安是第一回赴家宴,创造一个见面机会已算达到目的。
饭后,她早早离席,让姜轩姐弟陪丁岁安在花园散步闲聊。
姜轩对母亲的心思一清二楚,三人入园没一会儿,他便跑的不知所踪。
春日园景,花团锦簇、蜂蝶飞舞。
不过,漫步其间的丁岁安和姜妧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
“妧儿,隐阳王大概多久来天中一次?”
最终,还是丁岁安找了个话题,姜妧目视前方,回道:“早些年,一两年回京一次,近些年.大概三四年才来一回吧。”
说罢,似乎是为了解释父王并非冷落他们一家三口,特意补充了一句,“父王公务繁忙,难得闲暇归京。”
一段对话,接着又是沉默。
姜妧迈着每步间距都一样的淑女步,安安静静走在丁岁安身侧。
到了此时,他自然瞧出点端倪.林扶摇忽然这么热情,很可能是想撮合他和姜妧。
以姜妧事事为家人考虑的性子,大概率会遵从母亲的意思。
摸着姐姐的良心说,姜妧很好,柔柔雅雅。
不过,有她和林寒酥这层关系,此事就没可能啊。
小丁倒不介意,可林寒酥想必会介意
姨甥共事好玩但不好听啊。
丁岁安想了想,忽道:“妧儿可还记得,去年你离开兰阳之前,你我之间曾有一番长谈。”
“兄长是说,琴筝之别,悦己悦人的高论么?”
“嗯。你当时言道:小妹喜好不值一提,能让母亲开心、对修行有益,便是好的。”
“对”
“但依看我,若事事皆以他人喜乐为先,全无个人喜恶,并不利于修行。”
丁岁安停下脚步,斟酌道:“若为顺父母之命、合世俗之眼,而全然忽略内省己心,压抑真实性情,这便如同强求草木违背四时,非但不能长久,亦有违率性。真正的孝与礼,并非一味屈从,而是先明心见性,立定自我的根基,方可得自在。”
丁岁安是想劝姜妧先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别啥都听林扶摇的安排。
可姜妧听在耳中却先想到了大半年前,丁岁安跑去律院找她,她慌乱间隐晦表示娘亲不会同意而拒绝的一幕。
所以,两人在这番对话中得到的唯一共识便是‘别听林扶摇’的。
只不过,两人的理解却天差地别。
“我娘,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
姜妧说这话时,因羞涩下意识要低头,可头低了一半,她又撑起纤秀脖颈,侧脸看向了丁岁安。
恰好,一阵裹挟着花香的微风浅浅吹来,几缕青丝拂动
姜妧脑海中莫名蹦出小姨母抬指掖发的动作,便也鬼使神差的学着小姨母的样子,轻抬玉指,将腮畔发丝缓缓别回耳后。
虽不如林寒酥那般极具诱惑的轻熟撩人味道,却也因微微羞赧和青涩模仿,独有风情。
是夜,繁星漫天。
姜妧躺在闺床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园中的对话、丁岁安的神情,乃至那阵微风拂过时的细节,都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笃笃~’
约莫亥时,房门忽然被叩响。
“谁呀?
“我,娘亲。”
姜妧闻声,趿上软鞋打开房门,却见母亲抱着锦被站在门外。
“娘,你这是”
“娘陪你睡~”
林扶摇不由分说,从姜妧身边挤进闺房。
“.”
自打弟弟出生以后,姜妧就再未和母亲睡过同一张床。
她在内侧被窝里躺下后,身子不免有些僵硬,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妧儿,今日午后,你们在花园都聊了些什么?”
林扶摇却格外精神,侧身枕着胳膊,目光殷切的望着女儿。
“没没聊什么紧要的。”
姜妧细声应道。
午后确实没聊什么,在她的理解中,午后那番言语往来,不过是两人于微风花影间一次心照不宣的浅浅试探。
试探彼此心意。
可林扶摇一听这个却着急了,语重心长道:“妧儿,娘为你的事可操碎了心!小爵爷被兴国殿下看重,前程似锦,你俩若好事能成,日后随他青云直上,还能落个患难与共的情谊。将来未必就比那些高门嫡女差”
“娘!”
姜妧被母亲灼灼目光盯的不自在,索性翻身,面朝墙壁道:“我这样的出身,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你自己都说了,人家前程似锦,未必看的上我.”
“啧!这说的什么话!”
几息前还将丁岁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林扶摇,立刻调转了话锋,“他一个十二等开国男,你父王可是咱们大吴一品王爷!他凭啥看不上我妧儿?”
“.”
姜妧很不喜欢母亲骨子里那种媚上鄙下的做派,想驳一句‘父王一品王侯的尊荣可让咱们母女沾得半点光’,却又担心这话戳了母亲的心窝,便闭嘴不言。
林扶摇却抬手将女儿的身子扳了回来,又凑近些在姜妧耳边低声道:“娘跟你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当年你父王贵为隐阳王世子,你外公请他到家赴宴,吃醉酒留宿,当晚为娘端了汤水前去伺候,半推半就便拿下了你父王,且一晚就怀上了你.”
“娘!别说了!”
林扶摇分享着自己的经验,却把姜妧羞的满脸通红,耳根发烫。
她能听懂,母亲之所以说这些,是在暗示,必要时不妨用些非常手段。
这让姜妧在羞窘之余,又多了一丝恼怒。
林扶摇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啧!这里只有咱们母女,有什么不能说的?娘是要告诉你,如今在天中盯上他的,绝不止一二,关键时候,得豁得出去.”
“娘!二十年了,娘用这般手段换来的日子,果真过得舒心么?娘和外祖,当年到底是看中了父王的世子名号,还是看中了他这个人?”
姜妧到底没忍住。
此话一出,林扶摇瞬间沉默了下去。
是啊,这二十年果真舒心么?
以林家财力,当年就算不攀上隐阳王,择一诚厚士子或低阶官员安稳度日,是否会活得更有底气?
至少不会处处被人低看吧?
片刻后,闺房内响起了林扶摇低弱的啜泣声。
得,自己气哭的娘,还得自己哄。
“娘,莫哭了,女儿言语无状,女儿错了”
姜妧违心认错,林扶摇却像个怄气孩子一般,忽地一翻身,给了女儿一个脊背。
“.”
沉吟片刻,姜妧轻轻挪近身子,抬起胳膊环住了林扶摇,脸蛋贴着她的后背,呢喃道:“娘,女儿晓得娘为我谋划,都是为了我好。女儿不瞒娘亲,我的确中意他,但正因如此,才不愿将这份心意沦为算计,徒惹轻贱。女儿敬他,便也想,赢得他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