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京华游学初露芒(/)
最新网址:www.xs.fo
马车碾过青石长街,将宣平坊的喧嚣渐渐抛在身后。念安撩开车帘一角,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在皇家武学演武场握过枪杆的粗糙触感,眼底却亮得惊人——方才那位须发皆白的教习将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那套结合了牧场地形的骑兵迂回之策,赞了句“后生可畏”。“哥哥又在想兵法?”念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正捧着本钱庄分号送来的账册,指尖在“西域香料溢价三成”的墨迹上轻轻点着,“方才路过西市,我瞧见波斯商人的货栈前围满了人,听说今年的胡椒要等到秋收后才能运抵,咱们库房里现存的那批,或许能再提两成利。”
念安收回目光,看向妹妹手中的账册。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在他眼里远不如沙盘上的山川河流鲜活,却也知道这是支撑朔北万千军民的根本。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京华之地,藏着比朔北风沙更烈的刀光剑影,你们既要学本事,更要辨人心”,不由轻轻颔首:“父亲说过,商路亦是军情路,西域香料紧俏,莫不是那边的部族又起了纷争?”
念北闻言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我已让商队去查了。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方才在兵部衙门,我瞧见萧明轩哥哥的案头,压着份用朱砂圈了‘急’字的文书,好像是关于京畿卫戍调动的。”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放缓了速度。车夫在外头低声道:“小主子,前面是靖王府的仪仗,咱们要不要绕道?”
念安和念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自打靖王上次的绑架图谋败露,被陛下圈禁在府中,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京城街头撞见靖王府的人。念安放下车帘,沉声道:“不必绕道,正常走。”
马车缓缓汇入车流,与靖王府那队灰扑扑的仪仗擦肩而过。念安透过车帘缝隙望去,只见队伍最前头的管事面色憔悴,腰间的玉带也失了往日的光泽,显然靖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管事的目光似乎在马车上传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翳。
“哥哥,你看。”念北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向窗外。只见街角处,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跟着靖王府的仪仗,那人袖口露出半截银色令牌,竟是朔北密卫的标识——是父亲派来暗中保护他们的人。
念安心中一暖,随即又皱起眉头。密卫向来只盯着对朔北有威胁的人,如今竟盯上了失势的靖王府,难不成靖王还没安分?
马车行至驿馆门前,刚停下,就见萧明轩快步迎了出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常服,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是刚从兵部回来。
“大哥。”念安和念北齐声唤道。
萧明轩点点头,拉着他们走进驿馆内院,才压低声音道:“方才在兵部,我听闻陛下要调三万京畿卫戍去西北,说是防备漠北部族异动。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那三万兵马的调动路线,竟绕开了常规的粮草补给线。”
念北心头一动,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画着简易的京畿周边地图:“大哥你看,若是绕开补给线,他们只能从榆林关走,可榆林关上个月刚遭了山洪,道路还没修好,根本走不了大军。”
萧明轩接过地图,指尖在榆林关的位置重重一点:“我也是这么想的。陛下近来对西北的关注有些反常,前日朝堂上,还有大臣奏请要在朔北增设‘监军’,被父亲以‘边疆军情紧急,恐误大事’挡了回去。”
念安忽然想起方才在皇家武学听到的传闻,说是有位来自江南的御史,近日连上三道奏折,弹劾朔北“私藏兵器,意图不轨”。他将这事一说,萧明轩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来京中有人还没放弃针对咱们萧家。你们在外面行事,务必小心,尤其是念北,你常去各大商号,别被人抓住把柄。”
念北乖巧地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光芒。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盒,打开后里面是几颗圆润的珠子:“大哥放心,我早有准备。这是西域商队送我的‘听音珠’,只要放在门窗缝隙处,十里内的动静都能听到。昨晚我在驿馆房间放了一颗,果然听到有人在门外偷听。”
萧明轩接过银盒,看着里面的珠子,又看了看一脸笃定的念北,心中既欣慰又担忧。妹妹的商业头脑无人能及,可这京中险恶,他真怕她出事。
“对了,大哥。”念安忽然想起一事,“今日在皇家武学,教习将军给我们讲起当年漠北之战,说父亲当年以五千骑兵破敌三万,靠的是一招‘声东击西’。可我总觉得,那背后还有别的计策,父亲从未跟我们细说过。”
萧明轩闻言,眼神暗了暗。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锁在铁盒中的兵书,里面记载着漠北之战的详细经过,其中提到“有神秘力量相助,粮草三日未断”——他一直怀疑,那所谓的“神秘力量”,就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那块玉佩。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父亲和母亲从未提及,他也不敢多问。
“当年的事,父亲自有考量。”萧明轩避开了念安的问题,转而道,“明日陛下要在御花园设宴,召我们几个去陪驾。你们俩准备一下,到了宫里,少说话,多观察。”
念安和念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御花园的宴席,看似是陛下的恩宠,实则或许是又一场无声的试探。
当晚,驿馆的月色格外清冷。念安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把父亲送他的短剑,剑身上刻着“守北”二字。他想起在朔北时,母亲曾教他辨认星象,说北极星永远指着北方,就像朔北永远是他们的家。可如今在这繁华的京城,他却觉得连星光都变得遥远。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念安立刻握紧短剑,警惕地看向窗外。只见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他刚想追出去,就见那黑影忽然倒在地上,紧接着,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出现,将黑影抬走,动作迅速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念安心中一凛——是密卫?还是别的什么人?
与此同时,念北的房间里,她正对着一盏油灯,仔细看着白天从西市商号带回的账本。忽然,油灯的火苗微微一颤,她抬头看向门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缓缓起身,将账本锁进木箱,然后从袖中取出一颗听音珠,放在门缝处。
“……那丫头果然在查西域商路,要不要动手?”门外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
“急什么,等御花园的宴席过了再说。大人说了,要让萧家人有来无回。”另一个声音冷笑道。
念北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才快步走到窗边,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声——这是她和密卫约定的信号。
夜色渐深,驿馆恢复了平静,可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念安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想起母亲临行前对他说的话:“安儿,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朔北的根。”
他轻轻抚摸着剑身上的“守北”二字,心中暗暗发誓:不管京中有多少阴谋诡计,他都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保护好朔北的家人。
而此刻的皇宫深处,少帝正坐在御书房里,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眉头紧锁。奏折上写着“朔北钱庄私铸钱币,意图扰乱朝纲”,落款处,是一个早已致仕的老臣的名字。少帝放下奏折,看向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语:“萧劲衍,黄玉卿,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御书房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将京中的迷雾,拉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