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王城卫兵的长戟在夜色里亮若晨星,连排的银甲在阔叶绿植覆满的绿地之中穿行。高塔之中的一场闹剧是否早有布局她不知道,但今夜夜宴,季蘅以王储为由头引蛇出洞确实是早有准备。

    她趴在鹦鹉背上一路朝西,期间黑风呼啸,云层漫卷,季蘅腾云驾雾紧追不放,陆地上的士兵鱼贯穿行,严阵以待,看这阵仗,敌方竟是专程布下了天罗地网。

    雪白色鹦鹉越飞而越发偏离了轨道,它拍着翅膀上下扑腾,长伸着脖子叫了数声,越兰亭伏在它的背上上下颠簸,心下惴惴,不得不扯着鹦鹉的毛往地面上撞。

    她的摄魂术偷师自东君。东君老顽童有意不肯全盘传授,越兰亭左拼又凑学了些许皮毛,方才她凭着强大的神力一举摄魂,而今神力反噬,鹦鹉拼死挣扎,她头痛欲裂,不得已令鹦鹉停在王殿下的一汪湖水边。

    这湖经孤逢山雪顶引流而来,水流穿过王殿后汇聚在半山腰上,湖泊共有三处。湖边长满了奇珍异草,纤长的兰花叶在水面上扶风摇曳,点点萤火隐在山树水潭边飘忽沉浮,碧湖东侧是一座小山。

    那一座凿山一般的、穿登临台而过的瀑布便恰好垂落在碧湖的西边。

    这一挂天河甚得王室敬重,每逢花朝节,王室成员必带人往山顶瀑布的源头祭拜。越兰亭远远看去,当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水流顺着黑岩石岸边垂直倾泻,狠狠砸到山涧低洼之处又惹得水雾白茫茫蒸腾而上。瀑布下风声呼啸,凄切如厉鬼的哭声。

    越兰亭方一落地,轰地一声,碧湖边的密林之中坠下一股黑风。只见一把黑沉沉的铁剑劈开了奇珍花木,片刻后,季蘅腾着黑云也落了下来。他占据了临衍的皮囊,右手握剑,头发随意披着,十分戏谑与随意,仿佛刚才的一场追逐不过狩猎场之中的一场惬意的玩乐。

    伊霓被他抓着后脖子也带到了碧湖边。越兰亭实不知他带上此人作甚,却见季蘅大手一挥,将草草裹着外袍的伊霓便连滚带爬被他丢到了树丛里。

    她早被此间变故惊得呆了,方才腾云驾雾穿王城而过,她毫无尊严地被妖界王储拖行而来。如今方一落地,她哇地一声,捂着脖子吐了一地秽物。

    季蘅摇了摇头,长剑在手,指着越兰亭道:“借九殿下神血一用。”

    言罢,还未等越兰亭反应过来,长剑横扫而来,直取越兰亭肩颈之处!越兰亭闪身避过,右手捏诀拍了他一身水珠,未等那水珠汇聚成冰,季蘅冷笑一身,长剑陡然翻转,却是朝着伊霓的脚边而去。

    伊霓被吓得花容失色,越兰亭也呆了呆,便是趁着这片刻走神,季蘅闪身到了她的身后,反手牢牢卡住了她的脖子!

    若放在平时,莫说寻常大妖,便是神界旧人也难以趁她不备近她周身。但越兰亭方才勉力施了一番摄魂术,而后头风发作,早已是强弩之末。她讶然张了张口,扬起脖子,季蘅顶着临衍的皮囊将她擒在怀中,另一手顺着她的手臂摸到了她的司命剑。

    这几近暧昧的姿势令越兰亭险些吐出来。身后人并非临衍,而是不阴不阳的淮安王季蘅,妖界储君。她胳膊肘一拐直袭他的胸前,妖界储君生受一击,下手更狠,捏着她的脖子仿佛捏着一只待宰的鸟。

    “别动,九殿下,”他俯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你再不老实,王城里那个隐藏身份的天枢门弟子可要小命不保映波是吧?我曾经的师弟。”

    季蘅用着临衍的身躯和嗓音,他身上的气息灼热,他的发丝同临衍一样柔软,但他嘴唇之中吐出来的话却令越兰亭不寒而栗。

    越兰亭缓缓闭上眼,果真不再轻举妄动。

    “真乖。”他满意地握着越兰亭握剑的手。季蘅掌心用力,越兰亭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由她的腕骨穿脑而来,她轻哼了一声,季蘅十分怡然,又若有若无握着她的手腕摩挲了片刻。

    一滴血从她的手心流了下来,神血顺着剑柄滴落,血流嵌入到剑柄沟壑之中,就在那血珠尚未落地之时,季蘅轻念咒诀,血珠渐渐腾空而起,渐渐地化作了一张血红色的网。

    季蘅暴喝一声,那网迅然飞入了伊霓的脖子上,顷刻消弭无形。

    伊霓捂着脖子咳了许久,越兰亭眸光一凛,道:“……契言?此乃九重天上审问奴隶的咒法,你从何处学来的?”

    季蘅笑而不答,却见伊霓捂着脖子支吾了片刻后直直倒了下去。契言本是九重天时王族为保守秘密设下的禁言之咒,入咒之人除非身死魂灭,否则拼死无法说出下咒人的秘密。此法在九重天时也颇为邪佞,需以王族神血为引。

    方才高塔激战之时,越兰亭情急之下喊出了季蘅的本名,为了保护这渡魂之秘不在妖界流传,他才借越兰亭只能先对伊霓设咒。伊霓还不能死,她将成为他的王后,她身后的鹿山部金矿是他厉兵秣马攻往人间世的利器。

    长夜疏风,悬挂在孤逢山顶的瀑布隆隆作响,季蘅一时并未放了她,他握着她的手腕,擒着她的脖子,低下头若有所思。

    他仿佛沉浸在一场绵长而悠远的回忆之中,记忆里有浮光与碎屑,连妖界潮湿的夜风都不再如平日那般尖锐。此事就越兰亭看来实在诡异得很,她虽早已习惯了身后这一具身躯的体温,但一念身躯之主是谁,她便心觉恶心,恶心得恨不能一刀阉了他。

    那人的鼻息喷在她的头顶上,这令她念起二人抵死交缠的时刻,而这些时刻却又莫名混上了一丝惶恐和酥软,三分恨自己不成钢与七分贪恋。

    她听到那人低下头,下巴顶着她的头顶,用她熟悉的嗓音与语调低声道:“……许久不见。”

    他话一出口,越兰亭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她在九重天时从未听过季蘅之名,九重天仆从与天神甚多,她绞尽脑汁却都想不出来自己同此人究竟有何不共戴天的仇怨。

    季蘅一手抓着她的脖子,另一手牢牢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反击之机。也仿佛唯有如此,他才能够在这片刻的温存之中谋得些许解脱。

    “……你究竟是谁!?”

    妖界储君将连埋在她的发丝里不言不语。片刻后,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不明所以的意外,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暴戾。

    季蘅握着她喉咙的左手陡然收紧,越兰亭抬起脖子紧咬牙齿一声不吭,她的脸被憋得通红,季蘅见之有趣,道:“方才你在高塔上听得可过瘾?”

    越兰亭猛地挣了挣,恨不能一剑劈死他。奈何此人牢牢握着司命,不由分说又照着她的手腕狠狠捏了下去。

    钻心的痛觉令其沁出冷汗,越兰亭耳蜗嗡鸣,头痛欲裂,司命脱手,她惨白着一张脸张开嘴,实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方来的疯子,怎地竟有这般诡异的癖好。

    他将手指探入了她的口中。越兰亭怒从中起,狠狠咬了一口,季蘅却仿佛奸计得逞,将她脖子上的禁制松了些许。越兰亭猛咳出声,长吸一口气,他的妖血混着些许黑气便也被她不慎咽了下去。

    越兰亭反手一剑却又被他牢牢抓了手腕,一如在天枢门后山时一般,他对她的肢体与武学路数太过熟悉,她的每一次绝望的反击都仿佛羊入虎口。

    季蘅卡着越兰亭的脖子将她抵到树干上。岐山温润的记忆与此刻悄然重合,然而眼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因大道君亲,因妖血与清正明德而惶惑的少年他是神界旧人季蘅,是她为数不多的、能令她念起故国沉夜的又一个不生不死的孤鬼。

    “……你给我吃了什么!”

    越兰亭死瞪着他。她口中的血腥之味挥散不去,越兰亭虽并未觉出异样,但她直觉性地觉得季蘅能令他吞下临衍的妖血,此事必有后谋。

    果不其然,临衍的皮囊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笑意她从未见过。临衍素来温和,便是揉她头顶时也是三分宠溺带着五分调侃,此时他回看着他,他眉间一簇火仿佛要烧起来。

    “九殿下你在人间世玩了这么久,怕是一时忘了我九重天的旧俗。沾了我的味道,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出妖界之土么?”

    越兰亭脸色煞白,季蘅凑近了她,二人四目相对,她见了他的眸光之中的一片黑。这不是临衍,临衍断不会如此待她,临衍的眸光亮若星辰,他褫夺了临衍的身躯,临衍的魂火却并未归于长河……越兰亭半闭上眼,一个至为痛彻的想法在她的脑中汇聚成型。

    他不是临衍,他是神界旧人季蘅。

    临衍与他一同跌入了登临台瀑布之中,待他再爬起来的时候,他已为了妖界储君。

    眼前这人并非临衍,临衍已经死了。

    他是身居高位的妖界储君,他是不生不死的神界旧人,他是她的血仇之敌!

    “为何这般看着我?”季蘅道:“我还留了这具身体的些许记忆,关于你的一段可当真是……香艳且而令人欲罢不能。便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想,闻得你的味道,这具身体也如此本能地……”

    越兰亭抬起眼笑了笑。

    她曾在伊骁跟前这般笑过,在公子无忌前这般笑过,这笑意十分轻佻,一时风雷隐隐,混着瀑布水流细微不可闻。

    越兰亭抬起下巴,淡淡道:“一直以来有一句话,本座一直未曾同你说。”

    “什么?”

    “滚你妈的。”她道。

    只一瞬之机,寒光如簇,一束琴弦从她的指尖流转而出,刹时缠上了季蘅的脖子!

    季蘅连退数步,护身罡气闪出淡淡金芒将她牢牢护住。越兰亭双指合并,朝天一指,大喝道:“九歌何在!”

    却见一张六弦古琴的虚影幻在了她的手中,弦上浮光隐隐,风雷之力蕴含在琴弦里隐而不发。

    昔年九重天大祭司温冶亲自打造了两把武器,一为沧海,一为九歌。

    九歌毁于战乱,而后越兰亭抽了它的弦,将此神物的幻形留了下来。九歌之余威虽不似在神界那般所向披靡,但教训个把鸠占鹊巢宵小还是绰绰有余。

    数道金芒从天而降,龙吟之声由瀑布之中缓缓升腾而起。如凤凰泣泪,如昆仑玉碎,九歌的琴声已有数百年不曾临世,世人都以为此物或为一神话杜撰。

    它被埋在江湖逸闻之中数百年,想来也十分寂然,十分怀着渴血之念。

    声浪过处,纤长的绿植与翻滚的荧光皆被一击粉碎,季蘅只觉一道空前巨大的威压兜头朝他压了下来。雾蒙蒙的峡谷之中腾起一条金色的巨龙,此巨龙为九歌的幻形,龙吟声阵阵不绝,龙口大张,碧湖之中掀起数尺高的巨浪,三道金芒直袭季蘅而去!

    黑色妖风已不能阻挡巨龙的万钧之力。越兰亭素手拨弦,弦声方尽,巨龙与季蘅的剑光相击,一时地动山摇,山河震啸。

    淡金色巨龙碎作数点星辰,季蘅踩在一朵黑云之上恍如索命的鬼差。黑云腾空而起,他的身后幻出了一道圆形的法阵,法阵里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臂。

    那巨手受季蘅感召,其三尺长的手掌朝湖边越兰亭漫压而下,越兰亭长袖一挥,淡金色随屑与握拳的巨手凌空相击,气浪翻滚,连瀑布的呼啸之声亦被九歌的声浪盖了过去。

    巨龙的龙头与握拳的举手连击数十回合,崖底狂风呼啸,崖上的缠斗如鹰击长空,势如破竹。越兰亭右手一翻,一道琴弦倏然由越兰亭的长袖之中飞了出来。

    凌空中的季蘅早幻好了一面镜子企图将那琴弦绕进去,却不料琴弦凌空折转,反向林间躺着的伊霓而去。

    那琴弦裹了伊霓的腰,越兰亭将她往回一扯,千钧一发之际,越兰亭提着昏迷的伊霓转身就跑!

    即便九歌之力太过强横可令得碧湖生波,风尽林摧,但她心头清楚,此为妖界的地盘,她同季蘅越战则越对她不利。

    她方才勉力以九歌之威震慑了敌手一番,而今有伊霓这一人质在手,无论季蘅是否情愿,她却实在不能死在这里。

    越兰亭挟着伊霓退至瀑布边。果不其然,半空中的季蘅急收了三道黑风,长袖一卷,颇为无奈道:“……九殿下何时竟学会了这等小人之举。”

    “从你胆大包天调戏本座开始,”越兰亭咬牙切齿,将琴弦绕在伊霓的脖子上冷笑道:“你要同鹿山部大公主联姻,大公主若成了一缕香魂,我看你在妖界的布局如何收场。”

    她此言实在不错,即便季蘅再是九重天神脉,九重天不存,他二人早成了空有神力没有兵力的光杆司令,便是再有所图谋,二人都不得不借住这个时空的力量与布局。

    倘若与鹿山部联姻不成,他纵能以神脉之巨力迫得妖界臣服,但这样做的成本太过于巨大,但凡还有回环余地,他并不想行此风险之举。

    “若我所猜不错,你既对人间世的江山之位与妖界王位都没甚兴趣。你从妖界攻往人间世只是为了给你的盟友铺路,让他们持续不断替你卖命。你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长生之法,对不对?”

    伊霓被琴弦吊在瀑布半空,季蘅停在越兰亭十步之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在五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之中失了身体作为容器,如今为了我这一具永生不灭的神体,甚至不惜挑得妖界与人间世征战。试问世间除了长生之法,还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你猜对了一件事,”季蘅道:“相较于长生之法,这个世界的权势与力量都与我没甚关系。一个人但凡目睹了太多的生死,身前身后的一个虚名与转瞬即逝的泼天富贵实在没有意思此事你该懂我。”

    季蘅不顾伊霓颤巍巍吊在琴弦上的身影,俯下身,径自将越兰亭遗落在地的司命捡了起来。

    “但有一件事,九殿下猜错了。”他道。

    “除了生存本身,还有一事令我尤为念念不忘。”季蘅顿了顿,抬起头,忽而笑道:“那便是你啊九殿下昔年在九重天之时,您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体里有怎样的力量,竟能承受住天子白玉圭这一皇家礼器么?”

    越兰亭浑身巨震,惊得说不出话。季蘅曲手成爪,一道清如流霞的孤光划过二人跟前,他就了那孤光看了片刻,挑眉道:“沧海?你竟将它带到了妖界来?”

    “……你如何能御令沧海剑!你究竟是谁?!”

    越兰亭话音未落,一道劲风横到了她的颈边。

    “此外你还猜错了一件事。我在妖界的布局并非全然是为了盟友铺路……我们做上神的,虽不得与天地同寿,但好容易熬得神力钧天,为何不能在人世之中好好玩乐一番?”

    三道黑风扫过越兰亭的胸前,她怒从中来,一手牵着牵着伊霓的琴弦,另一手幻出三道水箭直袭往季蘅的方向。

    眼前这具身体的每一寸筋骨都令越兰亭熟悉得无可奈何。他的挑眉的神情,他挥掌时有意抬得过高的胳膊肘,他长剑横在胸前时双腿岔开,双脚与肩同宽,标准得仿佛剑谱上的模板。越兰亭万不料自己竟有这样的一天同这一具身体刀兵相见。

    二人或可抵死缠绵,或可天涯永隔,但她最不想同他刀兵相见,相顾为仇敌。

    “……伊霓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倒是你,我的这一具身体,你舍得动我分毫么?”

    季蘅手持司命,握剑的一双手白净整洁。这双手曾插入了她的发丝,也曾牵着她的手对她说,你是我的选择。

    “神界不存,你也早不是神界九公主。一个蝼蚁一样的小玩意竟还同我讨价还价?”

    阵法中凌空的巨手隔空一挥,越兰亭只感胸前有如被巨力碾压。

    她长袖一挥,司命感召她的召唤,一时脱离了季蘅的掌控。黑沉沉的剑刃上聚了一簇白光,光芒流转如明月高悬,长剑嗡鸣之声仿佛龙吟般清越,季蘅冷笑一声,索性令长剑脱手,其剑光直指悬崖边负隅顽抗之人!

    伊霓尚在她的手中。如若越兰亭愿意,她大可拿伊霓的身躯作为盾牌挡下那一段利刃。但伊霓昏迷未醒,她虽对越兰亭不敬,到底不至于就此死在此处。

    她有一块心底的弱地与绿,此为临衍浇灌的一线平和与仁念,尤不忍看人英年早逝。或许是同临衍呆的时间太长,他的那一套圣人之论,匡扶天下正义之狗屁,她竟不知不觉听进去了那么一两句。

    越兰亭将伊霓的身躯推朝一边。她本想拼借着护身罡气的缓冲之力将司命稳稳地接下来,但就在她长袖翻卷之时,越兰亭脚下一空,方才还踩实了的一块陆地顷刻便消失了踪迹。

    他什么时候布下的幻术?!

    沧海寒彻,季蘅反身抓起沧海细细摩挲。

    清冷的剑光照得他眸光亮若星辰,越兰亭在落入悬崖之前,眼睁睁看着他抬眼同自己四目相对。临衍的皮囊在雾雨蒙蒙的悬崖边影影绰绰,飞流直下的瀑布仿佛鬼蜮之中倒悬的长河,越兰亭直朝后倒去,失重的快感也仿佛归于长河一般再无拘束。

    悬崖边的妖界储君双指合并,默念咒诀,却见司命一击入体,直插入她的心口!

    妖界众将姗姗来迟,连排的铠甲浮光将瀑布边的悬崖点缀上了些许亮色。

    她随水流一道落入悬崖,仿佛一只落水的孤鸟,也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沉的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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